Peter Fu:外傷急症外科醫師,文字創作者

我的相片
外傷急症外科醫師,文字創作者;昨天的無名小站,今天的Google Blogger,聯絡方式: drfu5564@gmail.com 聯絡演講或簽書請來信洽談

https://www.books.com.tw/products/0011017319?sloc=main

2025年4月28日 星期一

間接治療

門診來了一個很久之前讓我開過刀的病人,看電腦紀錄已經超過一年沒回診,當時他因腸穿孔,所以切掉一截腸子再重接起來。

「好久不見,最近如何?」通常這類病患不需要長期追蹤,所以隔了一段時間又回診,可能是有新的問題。

「我想請你幫我安排高壓氧治療,我去很多診所都要我自費,我想說之前是給你開的刀,你應該可以幫我申請健保。」

「高壓氧?」一時間我有點疑惑,因為這非我專長,我的病人也不會是做高壓氧的族群。

「對,這一年多來肚子偶爾還是會悶悶的痛,我在想會不會是腸子沒長好...」

「這你不用擔心!腸子沒癒合你根本不能吃東西,也出不了院。開過腹部大手術,偶爾有些疼痛是正常的。」雖然高壓氧我不懂,但是腸胃道的問題我是可以自信地回答。

「我想說,用高壓氧來幫助腸子癒合。」

「沒有這種治療,就算有你也不需要。而且隔著肚皮,你要怎麼讓高壓氧噴到腸子?」

「對吼~」

#大家來幫忙想想辦法

2025年4月24日 星期四

晃動

無論是急診還是門診,最難處理的都是小朋友的傷口,在急診必需在大哭大鬧中縫合,還必需一起安撫旁邊著急的家長,門診拆線理論上是不會痛,不過小孩通常還是會因為害怕而大哭大鬧。

有個兩三歲小弟弟,頭皮撕裂傷在急診縫了幾針,這天來我門診拆線。

頭皮拆線算是簡單的,因為傷疤藏在頭髮裡,沒有美觀問題,一般我們都可以用粗線縫合,比起臉上為了美觀而使用的超細線,要把線頭剪開抽掉容易得多。

可是小朋友一躺上診療床就開始亂動大哭,我示意爸爸把小朋友抓好:「麻煩你幫我安撫他一下,我很快。」

爸爸很配合地跟小朋友說:「醫生說很快!我們來看卡通!」說著拿出手機讓小朋友看影片,可是小朋友完全不買單,繼續大聲哭鬧。

「喔~~不哭不哭~把拔拍拍....」爸爸使出另外一招,用哄小孩睡覺的方式拍拍他。

小孩不哭了,但是我沒辦法動作。

「這位爸爸,麻煩你拍小力一點,小朋友的頭一直晃我沒辦法拆.....」

最長的一日

最長的一日。

昨天是開了一天一夜的值班日,照說今天應該休息一下,至少不該再排手術。原本的計畫是早上查完房休息一下,中午有個重要午餐會,下午幫學生上課,雖然沒有臨床業務,但仍有許多研究教學與行政事務。

結果我一整天都待在病房與手術室。

有個前一天接受手術的病人出了狀況,有可能需要再次手術。

身為外科醫師,一定都會遇到併發症,而處理併發症最困難往往不是醫療本身(當然一定也不容易,因為通常是病情複雜的病人才會出狀況,而併發症往往把本來就困難治療的病人搞得更複雜),而是「外科醫師自己的內心」。

很多時候在做事後檢討時,看別人的問題都很客觀,幾乎不假思索地點出何時是該積極處理的時間點,接著是提出「為什麼沒有及時再次手術」的疑問;然而當併發症發生在自己身上時,即便我也不算不資深,仍然會有些猶豫。

特別是當病人介於「需要再此手術」與「保守治療觀察」之間,很考驗著外科醫師的經驗、技術與內心。

或許學理上理智上知道,應該要再次手術以解決問題,然而身為主責醫師,要向病患家屬開口再次手術,無疑代表前次手術沒有處理好,又或存著「再看看,或許會過關」的僥倖心態。

然而我自己也常跟年輕醫師說:「發生併發症本身是手術風險,好好處理就行,但若是『併發症處理不當』,就會令自己陷入麻煩~」

家屬免不了對再次手術有抱怨或質疑,但該當機立斷再次進手術室處理還是得做,只要最後結果是好的,那也不過就是抱怨一下;但若一時駝鳥錯過治療黃金時機,導致後面一發不可收拾,那要面對的恐怕就不只是抱怨....

由於病人恢復不如預期,我取消了今天所有的會議與教學,在病房看他好幾次,克服了心中的障礙後,很明確地向病人與家屬說明現在遇到的狀況,以及需要再次手術的理由。

病人理解也同意了,我馬上安排手術。

再次走進手術室時,雖然手術還沒開始,但是心情反而輕鬆不少,因為我知道好好處理,問題都會解決,先前的猶豫與為難都是多餘的。

最長的一日。

2025年4月21日 星期一

病情說明

「其實也未必那麼絕望,還是有些例外....」

在我的工作場域,有很高的比率要跟病人說「壞消息」。

不同於大部份的疾病,通常是經過一連串檢查與評估,在不緊急的狀況下,醫師可以慢慢地讓病人或家屬理解,病情恐怕不樂觀的事實;然而我與病人多半的初次見面是在急診,往往在很短的時間、病人與家屬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的情況下,被我告知接下來的「壞消息」。

或許是毫無預警接到警方電話,趕到醫院瞭解自己家人出車禍的狀況,然而看到的卻是被插管、急救、甚至重度昏迷與接近死亡狀態;或許是腹痛來掛急診,在沒料到自己生了重病之時,卻被告知需要緊急手術,有高度死亡風險,或是造成腹痛的原因不是一般疾病而是腫瘤。

基於職責與風險管理,我不能讓病人對病情有錯誤期待,所以一定得直話直說,迂迴婉轉不適用於此。只是話雖如此,「感受」這回事我覺得也很重要。

前陣子有個病人,因為全身黃疸腹痛來掛急診,雖然病人自述有膽結石多年,但是電腦斷層影像一看就知道不是結石造成阻塞,而是胰臟腫瘤,而且似乎已經侵犯周邊的大血管,手術切除的可能性極低。

「全身發黃的情況多久?最近胃口如何?體重有沒有下降?」一連串的問題與病人的回答,都與腫瘤的症狀相吻合。

「很多年前我就有膽結石,當時有醫生建議我開刀,以免造成阻塞,所以我想就趁這次來開刀吧!」病人一直覺得自己的問題是膽結石造成。

「沒那麼單純。」我把病人與他太太請到電腦銀幕邊,向他說明目前發現的腫瘤。

「腫瘤?那是良性還是惡性?」

「幾乎沒有良性。」

「那我們是不是快點安排手術?早期切除就可以一勞永逸?」

「需要先住院做更多評估,不過就目前的影像看起來,手術可能無法完全切除,恐怕要用化療與放射線治療。」

我們的對話暫停在這裡,氣氛相當凝重,從他們的表情看起來,不是不相信我,只是不相信突然發生的變局,以及與自己原本預期相差十萬八千里的結果。

「那我可以活多久?」

「這個問題我沒辦法現在回答,畢竟檢查還沒做完,治療也還沒開始進行。」雖然我心理有答案,不過前面已經把話說到底,現在是拉回來一點的時候。

「我知道你的心情一定不好,不過也不用那麼絕望,這只是初步判斷,或許我是錯的,我也希望自己是錯的...又或者說,還是有病人對治療的效果不錯......」

在多年說明病情的經驗中,最後這一段是他們最聽得進去,也是不被打垮的關鍵。

難怪一直以來,「病情說明」都是臨床醫師一門困難的學問,甚至可以說是藝術,時至今日我也還在摸索與學習。

2025年4月17日 星期四

2011 x 2025

2011年,「拚命:一個急症外科醫師的生死筆記」出版,我從部落客正式成為有實體出版品的作家,本來只是無心插柳的興趣,也以為大概就只會是「一本作家」而已,也居然這麼寫文章寫了十五年。

這十五年寫了四本醫療散文「拚命」、「醫生不醫死」、「醫人三角的獨白」與「銀蛋彼得」,兩本小說「沉默的希望」與「光明再現」,數不清的網路文章與報紙專欄。

十五年來,我很拚命,拚命在臨床工作、拚命在醫學研究、拚命在醫學教育,拚命再每個我認為需要投注心力的領域。

也包括文字創作。

曾經覺得醫病關係的散文已經寫到瓶頸,轉向小說創作,然而長篇故事的難度與來自消費市場的考驗,一度令「沉默的希望」沒辦法問世,然而在突破自我寫作困境後,竟也獲得了市場認可,除了接續第二集的「光明再現」付梓,接下來「白衣聖殿」與「神魔一念」也都已排進出版計畫中。

就跟動手術一樣,越練習越厲害,越開刀法越利,寫作也是個需要練習與累經經驗的能力,創作固然需要靈感天份,然而文字使用的精練程度,真的必需靠一字一句不斷書寫而來。寫作十五年,不可以再說自己是素人作家,寫作也不應只停留在玩票性質的興趣。

2025年回顧2011年的作品,會發現許多其實可以寫得更好之處,這次的增修改版,便是給用自己累積十五年寫作能力幫過去的自己打分數。

2025年回顧2011年的作品,許多用詞也必需隨之跟上時代,當年還有「護士」這個用法,新版便已全面改為「護理師」;有一篇討論2007金融海嘯時期自殺的傷患,或許很多年輕讀者已經無法理解當年的時空背景;手術執行的場域,行內常會使用口語的「開刀房」,但這個名詞確實沒有「手術室」正式...

更重要的是,2025年回顧2011年的作品,作者已不是那個剛入行的年輕主治醫師,或許對工作、對生死、對不理性病患,心境與態度都出現轉變(可以說是成長,也可能是年輕時所認為的沉淪)。

2025新增修訂的改版,換了新的封面,換了新的序文(一位仍是第一版就有的陳教授,只是當當年他是我的直屬長官陳副院長,現在已經是台北醫學大學體系董事長,另一位新邀請的是我長官與同事,現任台灣外傷醫學會理事長謝奇勳教授),修訂了不合時宜的名詞與故事,加了作者十五年後的心境轉折,還有幾篇病人後續故事的發展,更有著全新的故事...

從2011的拚命讀到2025的拚命,讀的是一個外傷醫師的蛻變,讀的是一個作家的成長。

2011年我認真拚命,2025年我依然拚命!

#拿到書的朋友拍張照 #徵求有同時兩個版本朋友的兩版合照 #網路書店即刻下單 #實體書店明天上市

輕症看診

收假後的第一天上班,就遇上急診炸裂,整個下午病人掛號沒停過,中間不時是複雜的重大外傷或多重外傷。

所以我一直工作著,就算屁股離開座位,也是去看某個病人或做某項治療。

有個年輕人機車事故,剛掛好號便走到我的座位前:「我沒什麼大事,就是一些擦傷,然後幫我開張診斷書就好。」

「好,那你旁邊稍等。」我幫他開了一條藥膏,請護理師幫他換藥的時候將傷口拍照存檔(本院標準程序。)

「可以先幫我處理嗎?我趕時間。」

「等一會兒吧!現場病人這麼多,你又不是沒看到,我也沒閒著。」

於是他默默回去座位,這當中我們在處理連續來了兩個的頭部外傷昏迷傷患,我一直在自己的座位與急救室之間穿梭。

總算我坐回位置,打開電腦要完成病歷記錄和開立醫囑,他又湊近我這:「我很快,先幫我弄一下我就可以走了,我很輕微還要等那麼久喔?」

「就是輕微才要等。」我頭也沒抬地跟他說。

2025年4月16日 星期三

襪子旅行

旅行結束,準備登機,這次沒買紀念品、沒買精品,但買了點特別的小東西。

今年的歐洲外傷醫學會,在德國的一個小鎮舉行,阿姆斯特丹是飛機降落地點,但是我來過不少次,所以這次本來就沒有在這個城市停留的打算,只是因為抵達時已經是晚上,再拉著行李搭火車太麻煩,所以就在機場住一晚,隔天去布魯賽爾,接著再搭火車去小鎮開會。

不過後來我還是改進市區,因為要幫史迪普買襪子。

去年我們來的時候,偶然逛到一家襪子店,他覺得設計別緻品質也不錯,所以我改變旅行計畫,專程來買襪子。

這是我在阿姆斯特丹唯一的行程。

Google地圖說十一點營業,我十點四十就在附近閒逛等開門,沒想到時間一到門居然沒開,當時我真的很怕白跑一趟~(照歐洲人隨興的個性,搞不好說不開就不開)

於是我到附近餐廳點杯飲料坐在路邊等,還好後來開門了。

我一衝進去就跟老板說:「我要拍照可以嗎?我太太在地球另一端要挑襪子。」

老板開心極了,他說自己曾經在精品店看過有人用視訊,幫他的朋友買東西,沒想到自己的店也會有人這樣做。

結帳的時候他問我來自哪裡,其實這種問題老外常問,我雖然會回答台灣,不過我不太期待他們知道,要不就是點頭微笑(假裝)知道。

「台灣。」

「Oh,101 tower!」

聽老板回我這個,他可能是真的知道。

旅行有很多面向與樂趣,不見得都在觀光景點或所謂的名產,雖然只有半天,但是是很有意思的一個小旅行。

#蕃茄醬襪子明明就不錯

2025年4月15日 星期二

人命價

前幾天寫了一篇討論醫療糾紛賠償金額的文章,引起一些關注,也意外引起一些討論,我想繼續談這個話題。

在我的認知裡,所謂的「賠償」,應該是包含兩部份:一部份是「補償」受害者的損失(例如我把某個人的電腦弄壞,那就賠他一台電腦或等值金額),一部份是「處罰」加害者,讓加害者因為感到被處罰的痛苦而反省自身過錯,甚至是讓其他人警惕「犯錯會受到這種處罰,所以不要犯同樣的錯」。

我其實不知道醫療糾紛到底該歸在哪一類。

以「補償」來說好了,一條命到底該賠多少錢,這個問題雖然常會被情感面無限放大到「無價」「再多錢我都不要」「錢換不回一條命」,然而很現實的,當談到補償的概念,最終還是得用金錢計價,那這應該會有一個社會普遍可接受的金額。(沒錯,就是一般社會可接受的人命價格,約莫落在兩三百萬之間~)

那來談談「處罰」,先不論病患死亡到底是不是醫療疏失還是疾病本身所致,退一萬步來說,就算百分之百都是醫師的錯好了,(雖然我不相信有這種例子,病人本身就不健康才會來看醫師,在醫療錯誤下死亡,這個死亡也應該按照比例由醫病共同分擔,就像撞車的時候會釐清雙方的責任比例),那要怎麼樣「處罰」醫師?

我絕對同意病患的死亡,確實有可能是醫療錯誤造成,我也同意犯錯要接受處罰。

醫師因為醫療疏失導致病患死亡,這樣的惡性度有沒有比酒駕撞死人高?醫師因為醫療疏失導致病患死亡,這樣的惡性度有沒有比殺人放火高?

我認為醫療疏失縱然不能原諒,最低限度他不是故意的,最低限度是不該比前述那些惡性犯罪處罰要重。然大部份社會案件或交通事故的判決,對人命的補償或對加害者處罰的金額,都不若醫療糾紛動輒八百一千兩三千萬,如喊價式的交易。

我常覺得自己在走鋼索,當順利通過時會有掌聲與打賞,然而一旦掉下去,那代價之大絕非這微薄的打賞能負擔。

2025年4月11日 星期五

維修費

最近我的社群媒體被一件醫療糾紛的討論佔住版面,我不是當事人也非相關專科,所以內容就不多講。

但我一直有個疑問,就是每回醫療糾紛出現時,家屬要求的賠償金額都是那種八百、一千、三千萬在喊,姑且不論誰對誰錯該不該賠,我想問的是「為什麼要賠那麼多」?

看到這邊,我相信一定有人會說「生命無價!」「再多錢都換不回一條人命!」

我同意,命很值錢,所以賠一條命要很多錢。

那「維修」生命要付多少錢?

有時候我們把電器送修會發生一些糾紛,本來只是修理個小東西,卻被店家搞壞或搞丟了,想當然爾要叫商家賠償我們的損失。只是原價兩萬元的手機,已經用了三年,還值兩萬元嗎?就算全額賠償好了,也不過兩萬元。

大部份的人應該都同意,價值高的東西,他的保養與維修費用一定比較高,不管是維修的技術費或是必須負擔弄壞賠償的風險,就好像同樣是檢測保養換零件,進口車的費用一定高過於國產車。

有一種很精密的機器叫做身體,身體壞了也需要維修。

身體生命比手機或汽車有價值,我相信大部份的人都不反對,只是我們修理一台幾萬塊的手機,可能要付幾千塊的修理費;修理一輛幾百萬的進口車,可能要付幾萬塊的修理費;為什麼修理一個無價(或天價)的機器,只需要付幾百塊再加健保卡刷一下...

前陣子有個非醫療業的友人跟我抱怨,說他身體不舒服去醫院做了一堆檢查,最後花了他一千多塊,我聽他抱怨完只有回他「命很值錢的,這個保養費很低了」。

保費該不該調整,醫療人員待遇該不該調整,這不是本文要討論的東西,我只是想瞭解一下,當付出極低的維修費用,卻要維修人員賠償一個不可思議的金額,這件事到底問題出在哪?

#我發現這件事十多年前我就寫過類似文章
#代表十多年依然無解


所謂的耐心

我必須要坦白說,對病人越來越沒有耐心,特別是在「回答重覆問題」這件事。

早幾年我可能會很認真,花很多時間一遍又一遍地說明病情,讓病患瞭解狀況後接受我的建議;我先承認自己修養變差,不接受就算了,不會再多講。

前陣子有個病人因為膽結石造成急性膽囊炎,照目前的治療指引應該是發炎治療好了之後,再擇期來進行手術。

在急診初次與病人見面,我就說明了治療策略與順序,病人的第一個問題就是:「可不可以不要開刀?」

「我的建議是手術,不過就算要開刀也不是這次住院。」

隔天我遇到病人的兒子:「昨天在急診沒遇到你,我想請問你膽囊是不是一定要切掉?」

「膽結石與膽囊炎,基本上已經達到手術適應症,我是建議之後要安排手術,以免再次發作。」我又再把治療計畫說了一次。

出院當天病人,病人與他兒子一起問我:「非開刀不可嗎?」

「沒關係,之後到門診再說,這次沒有要開刀!」我不想再多講了。

按照我多年治療這類病人的經驗,很大一部分當發炎改善不痛了,後面不見得都會配合建議來開刀,所以我想他就是這一類,非到不得已才會接受建議。

後續病人回診時,他的兒子拿出手機,把內容唸給我聽,還要把手機遞到我面前:「我查到很多不用手術的治療方法,還有手術的後遺症,我想問的是『一定要開刀嗎?』,給我一個可以說服我的理由。」

「我先更正一下你的用語,我沒有要『說服』你,我只是基於我的專業建議,當然你可以選擇接受與不接受。」

「然後那些資料你留著自己看,不必給我看,我的建議一直都是如此,只是身體是自己的,老爸是你的,你們自己決定就好。」

耐心不是這樣用的,而且認為我要說服病人,是不是誤會了什麼?

2025年4月9日 星期三

長輩

住家的電梯裡有一張公告:附近的社區大學開體適能的課。

史迪普指指那張公告,跟Peter Fu說:「看起來不錯,你要不要去,他們歡迎四十五歲以上的中高齡長輩。」

P:「你在講什麼?」

2025年4月8日 星期二

口氣不小

有一天值班時間,在急診遇到一個病人,幾個月內瘦了很多,檢查之後是麻煩的疾病,所以我馬上幫他辦了住院做後續檢查與可能的手術準備。

病人是位老太太,家屬也只有他丈夫,一位老先生,據他說兒子長住國外。

「這個疾病很嚴重,手術風險也很高,我建議兒子回來看看老媽,要不至少和我視訊談一談,我認為有必要在手術前讓兒子瞭解事情的嚴重性。」查房時間我跟老夫妻說。

「那天在急診你跟我講完初步狀況的時候,我就已經跟兒子說了,兒子說要接媽媽去美國治療。」

「哦?好啊!如果兒子有安排那就最好了。」聽到這個消息,我其實是有點高興的,這種可能有死亡風險的手術,最麻煩的是真的出狀況的時候,突然冒出一個美國兒子來找麻煩,所以他們要去其他地方治療,基本上我樂觀其成。

「我兒子在美國做生意很成功,我們夫妻也都是美國人,美國的社會福利很好,我們的保險也很夠,所以要去美國找最頂尖的醫院治療。」老先生接著說。

P:「可以,我沒意見,都尊重。」

夫:「我兒子要我問你,美國哪一家醫院開這個刀最厲害?是哈佛還是史丹佛?還是你有推薦的?」

P:「我沒什麼好推薦,你講的這些醫院都是全世界一流的醫院,有錢有門路的話當然可以去。」

夫:「我兒子說,錢不是問題!只要為媽媽好,多少錢都可以花。」

P:「那就好啦!美國看病很貴,如果有錢就什麼都不是問題了。」

於是我讓他們複製了在本院做的檢查,給美國的醫院做參考,然後就讓他們出院,也沒有預約門診,我想應該不會再遇到。

聽護理師說,辦手續的時候還一直重覆著「錢不是問題」~

幾週後的門診,我在候診單上看到老太太的名字,我以為是掛號來開診斷書,結果是他先生進來問我:「我想問一下,在台灣開這個刀的費用是多少?用最好的藥、最好的儀器都沒關係!」

「那就看你的預算了,可以開傳統開腹手術、也可以開腹腔鏡微創手術,也可以用達文西開機器手臂手術,效果不一,費用也不一樣。」我大致跟他說了用最頂規的方式開刀,大約的自費金額。

「我們有健保還是要自費那麼多錢?」

「還好吧!在美國開這個刀也是這個價錢,只是單位變成美金。」

「那我再跟兒子商量看看~」然後他就又走了。

口氣還真不小。


2025年4月7日 星期一

所謂的權威

以前當學生的時候,學校的臨床課程常會請到某某大醫院的某某教授、某某主任來上課,課前我們就知道來上課的老師是國內某個領域的權威醫師。

入行之後,看著前輩與師長,很想向他們看齊學習,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夠也在這個領域說話擲地有聲,成為權威醫師。

前陣子有個值班日,一個肝臟外傷的傷患由其他醫院轉至本院治療,我看過病人的影像與病況,判定不需要手術,原則上住院觀察幾天就可以,大多數的病人都可以順利出院,甚至連加護病房都不用。

當我向病人的父親說明我的治療計畫後,他有點不可置信地問我:「肝臟破裂不需要緊急手術或住進加護病房觀察嗎?前一家醫院講得很嚴重。」

「不能說不嚴重,不過目前還算穩定,在普通病房觀察就可以。」我可以理解家屬的疑慮,這些問題我常被問也常回答。

「我們就是因為聽說貴院的外傷治療很強,才特別轉過來。」

「是真的滿強的,這點我不否認。」我所屬的團隊如果說是全國第二,那全國沒有第一。

「那我們可以請權威醫師來會診一下嗎?」

「外傷權威?我應該算吧!」我不經意抖了一下白袍上的金色教授,

個人事業

十多年來,我都是這樣子過。

今早有個行政會議,會後我和一位醫師閒聊了幾分鐘,我們已經認識很多年,偶爾交換些工作與生活的心得。

我講到今天沒有手術,住院病人也不多,但是我有好幾篇學生的論文要改,下午要和住院醫師開會討論研究進度,科部也有些文件需要我完成。

「你真的精力很旺盛,又要開刀、又要值班,還要寫論文、寫書、寫網路文章,不是聽說你還在搞電視劇?」

「是的,這些都是工作的一部份,也是我的事業經營的一部份。」

坦白說十多年前剛入行時,也單純地覺得就把臨床工作給做好,其他的事沒興趣也不在乎。

後來發現在醫學中心要立足,好像不是那麼回事,把病人看好不出錯只是基本的,教學與研究也是工作的一部份,慢慢培養出興趣之後,又開始弄些醫療之外的斜槓。

斜槓起初真的只是斜槓,頂多就是些工作之外的樂趣而已。

不過一個興趣維持十年以上,就不再是興趣,也變成生活;雖然當初只是無心插柳寫寫文章,幾年後也慢慢看到一點成績。

十多年來,我都是這樣子過,醫療是我的職業,但我現在做的每一件事,都是我的事業,或許我沒有能力沒有勇氣出去創業,但在體制裡替自己開創些小事業來經營,也是一件不錯的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