Peter Fu:外傷急症外科醫師,文字創作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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外傷急症外科醫師,文字創作者;昨天的無名小站,今天的Google Blogger,聯絡方式: drfu5564@gmail.com 聯絡演講或簽書請來信洽談

H.O.P.E.2光明再現

2020年10月30日 星期五

圓滿結束

身為醫師,我真心的希望每個病人都好,不管是不是由我治療。

這是很多年前的文章,當時寫在部落格裡,看了一下發表時間,距今已經九年多了。http://www.peterfu.com.tw/2011/08/blog-post_1068.html#more

行醫這些年,不是沒跟病人或家屬起過衝突,曾經被罵過、威脅過、投訴過、告過,每一個案例當下都不好過,但唯獨這個病人,讓我接近十年都一直記得。

那種錐心泣血的痛,每次想到都難以平復。

很多年前我救活了一個病人,(對!他是我救活的,一點都不需要謙虛,那一夜如果沒有我與當時我的團隊,他已經回老家了)剛開始家屬求爺爺拜奶奶,要我一定要全力搶救;從鬼門關拉回來後對我千謝萬謝;隨著病情一天天好轉,家屬的態度卻開始改變,質疑當時手術的目的、手術的方式,質疑何以恢復得這麼慢,質疑為什麼要開很多次刀,抱怨當時應該去台大醫院......

最後家屬拒絕帶病人回診,拒絕我預計半年後的重建手術,從此沒有再回來。

九年過去的某天,當年社區醫院的小醫生努力成為一級醫學中心的副教授,門診來了個想要臨時加掛的病人。護理師問我是否可以加號,我看到健保卡上的名字:「先不要掛號,讓他進來問問他要幹嘛。」

「醫生,好久不見。」

「真的很久不見了,這些年好嗎?」這是一種複雜的感覺,說不上是否算激動。

「你可以幫我開刀嗎?我記得你當年跟我說,肚皮還需要重建手術。」

「我當年是跟你說半年左右,現在已經快十年了,有必要嗎?」我不太理解突然來找我的理由。

「就....覺得不太舒服。」

「你爸媽呢?他們的意見呢?」當時病人父母的嘴臉讓我難忘。

「我叫他們不要來,我知道你跟他們有點誤會.......」

「沒有誤會啊!怎麼會有誤會?我沒有對不起你,也沒有對不起你們家。」我淡淡地說,在我的認知裡,「誤會」是指雙方對彼此的感覺,我自認為我完全沒有對不起眼前這個年輕人,我是被他的家人誤會。

「.................那.........不好意思。」被我這麼一說,病人一時間愣住。

「去找別人吧!除了我之外,很多醫院都有比我厲害的高手,不需要我,我相信你的家人也不會想找我。當年你被我開刀沒有選擇,我幫你開刀我也沒有選擇。現在你有選擇,我也有選擇......」我請病人離開,沒有刷健保卡,沒有收診療費。

病人有點不知所措,我中間一度心軟,就再來開一次吧!然而理性告訴我,如果沒事就沒事,有什麼風吹草動,他的家屬又不知道會對我怎麼樣。我不求家屬要多麼感謝我,至少不要把我當仇人。所以想講的話到嘴邊,就又吞回去,沒有改變我的決定。

前幾天遇到其他醫院的外傷科主任:「你上次介紹給我的病人,手術後很順利出院了!他有說你跟他的家人之前不愉快....」那天病人問我可以找誰開刀,我給了他幾個國內也會開這方面手術的專家名字,這位主任級醫師就是其中之一。

「以前的事沒什麼好說的,不過他讓你開得很成功,這是很值得高興的事!」聽到病人得到好的醫療,也能夠順利恢復,那幾天我的心情都很不錯。

成功不必在我,我真心替病人開心,但也請體諒我有拒絕的權利。這不是小氣大方的問題,純粹就是不想碰。

錐心泣血的痛,我很少用這麼重的字眼,但是當時真的就是那麼痛。


腫瘤指數

有些時候,病人對檢查的期待與結果有落差時,會需要花點時間解決「情緒問題」,然而更複雜的是對檢查的目的也有落差時....

有個病人,上腹部悶痛了一個多月,在其他醫院的電腦斷層裡懷疑胃部腫瘤,所以住院做進一步評估。

標準做法就是排胃鏡與抽血檢驗,檢驗的項目包括腫瘤指數。在等待胃鏡的這兩天,腫瘤指數的結果已經先出來,落在標準值內。然而隔天的胃鏡看到一個明顯的腫瘤,雖然病理切片還沒有確定是癌症,不過基本上八九不離十。

「確定嗎?會不會搞錯了?」對於我向他說明檢查的結果,病人顯然不太能接受。

「基本上,惡性腫瘤的機率很高,要有心理準備。」

「那為什麼前天驗的腫瘤指數,告訴我是正常的?」病人前兩天很高興腫瘤指數落在正常範圍,我當時沒有對他的「高興」有任何評論。

「正常也不代表一定沒有問題,無論先前的檢驗如何,胃鏡已經看到腫瘤,所以『你有腫瘤』。」

「既然正常也不代表沒事,那就是說這個檢查根本不準嘛!那何必做呢?」

因為這個抽血的數值,病人跟我講了十多分鐘,一直糾結在「醫師告訴他『腫瘤指數正常』,但卻診斷出癌症。」這件事。質疑檢查的必要性,質疑檢查的準確性,質疑是否有誤判.....

「無論先前的檢查如何,我建議你勸媽媽面對現實,要開始做抗癌的準備。」講再多也沒有用,病人還沒接受事實,我離去前很認真地向家屬說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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插播一下很多民眾對「腫瘤指數」的迷思,很多人會想用腫瘤指數做為癌症的篩檢或診斷工具,如果正常就沒事,升高的話再做進一步檢查。

標準放的很低的話,確實是可以做個「最基本的篩檢」。問題就是真的很基本,正常值不一定沒有癌症,升高也未必一定是癌症造成。

臨床醫療上,腫瘤指數高低的意義是在於「已經診斷出癌症」的狀況下。我們通常會在治療前(手術、化療、放療、標靶....)驗一次當做基準值,然後對照治療後的數字,做為治療效果的評估。

或是在癌症的長期定期追蹤中,比較每一次的數值,做為腫瘤細胞活動的評估,若是在多次都是正常值後突然升高,則必須懷疑復發或擴散。

換句話說,一開始的數值不是拿來做為診斷之用,升高不用太害怕(因為還沒開始治療),正常也不能掉以輕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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插播結束。

自我檢討的結果,可能是沒有清楚向病人說明「每個檢查代表的意義」,連帶病人對檢查結果有不正確的期待,後面要再解釋就要花更多時間。

很多醫療端覺得理所當然的事,病人未必能理解。當我們基於「理所當然」而做的處置,若是沒有溝通清楚,後面問題會更大。

2020年10月27日 星期二

言簡意賅

同事很沮喪地說他被告知有病人投訴他,只是公文還沒到他手上,所以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。(這種忐忒不安的情緒我也有過,被投訴心情絕對不會好,更可怕的是事情可大可小,輕微的如就醫過程不順或態度問題都好處理,有些嚴重的說不定會有醫療糾紛....)

他和我聊天的時候,一邊打開電子公文,我們一起瞧瞧到底是什麼事。

結果是一個兩週前來掛急診的病患,對當時的處置不滿意:「我從受傷到急診後,居然沒有人扶我進來,還讓病人自己走進診間,這讓我感覺很不受尊重。我的胸口很痛,居然只照一張X光就叫我回家,也沒有做更詳細的檢查,我覺得整家醫院都很沒有同理心。」

看完這樣的內容,同事笑了,我也笑了,這就是一個莫名其妙的投訴。我們都很清楚,醫療上沒有任何問題,病人的訴求也不怎麼合理,只要行禮如儀回覆一下。

「我應該這樣回答:『病患受傷兩週都沒事,代表沒有嚴重外傷,代表當時照X光就夠了。』」同事打趣著說。

「太麻煩了啦!我幫你回,三個字就好了!」我把電腦鍵盤搶過來。

「ㄟㄟㄟ!不要鬧!雖然我也想回那三個字,可是別開玩笑~」

#到底是哪三個字

#頭號粉絲專屬文章

無聊對話

有一天Peter Fu和史迪普在聊天,P:「我們在一起這麼多年,我應該沒有揍過你吧!」

史:「你如果揍我,我一定會打回去還擊。」

P:「你應該打不過我吧!畢竟我是男的。」

史:「我才不管!家裡所有的武器我都會拿來用,菜刀、熨斗、剪刀什麼的~」

P:「至少我可以保留第一次出擊的機會。」

史:「什麼意思?」

P:「因為你從來沒想過我會攻擊你,所以當我第一次出手時,必定可以攻其不備!」

史:「那你也只有一次的機會。」

P:「那我必須一拳就把你撂倒~~」

史:「........................」

#無聊夫妻日常對話

2020年10月24日 星期六

2017年底到2018年初,我們家在美國有一次長途大旅行。從芝加哥到佛羅里達奧蘭多,從奧蘭多到紐約,從紐約到費城、華府、巴爾的摩、匹茲堡,再從匹茲堡回芝加哥。

匹茲堡是很有回憶的地方,史迪普的表哥在那兒開餐廳,他很熱情地招待了我們兩天;剛好Peter Fu有個同事那時候在匹茲堡進修,我還特地去拜訪他。

對於城市的印象,就是很美但是很冷。

這幾天陪彼得兔讀英文,課本中有一張匹茲堡海盜隊某個大明星的雕像,還有這位明星過去的事蹟。彼得兔看到書中的照片,跟我說他好像有點印象。

「你去過啊!你還跟他拍張照片。」聽彼得兔這麼說,史迪普翻出那次旅行的相簿,在裡頭找到了彼得兔和Roberto Clemente雕像,跟課本裡的圖一模一樣。

「真的耶!我去過!」對於自己親自去過課本裡介紹的地點,彼得兔開心極了,我們一家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回味著那趟旅行。

很開心我們全家,曾經有過那趟旅行,雖然有點累有點克難,可是許多收穫當下沒有感覺,以為只是個路過拍張照的景點...

然而就在未來的某天,能夠替孩子印證「讀萬卷書行萬里路」!




童言無忌

彼得兔的英文課本基本上是以美國為中心,這學期的內容談了許多深入的話題,包括美國的政府制度、歷史(從英國獨立、黑奴解放與南北戰爭),也介紹美國的傳奇人物。

最近的課文提到Roberto Clemente,號稱美國史上最偉大的棒球員之一,對棒球很有興趣的彼得兔,也讀得津津有味。

本週末是期中考準備週,Peter Fu陪他把課文再一起讀過一遍,討論哪邊可能是老師出題方向。

「這段很重要!裡面提到他得過兩次世界大賽冠軍,入選十五次全名星隊,也入選棒球名人堂。」書上一一列出這位棒球員的豐功偉業,彼得兔看得目瞪口呆,覺得他很厲害。

「還有這句話要注意,他在38歲的時候就因為墜機死了,當時他的目的地是去尼加拉瓜。」Peter Fu繼續強調重點。

兔:「他38歲就死了?好年輕!那他這些成就都是38歲之前達成的?」

P:「對啊!所以非常可惜,而且他去尼加拉瓜不是去玩,是因為那邊大地震,他去幫忙災民。」

兔:「把拔,那你幾歲?」

P:「43歲啊,怎麼了?」

兔:「Clemente才38歲就那麼厲害,你已經43歲了怎麼才這樣?」

P:「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」

#我怎樣

#現在是怎樣

2020年10月23日 星期五

倒車教學

Peter Fu載著史迪普在醫院地下室停車,剛好有個靠牆的位子,不過空間有點窄。

P:「這種很窄難度比較高的停車格,必須要停靠牆邊一點,以免下車的空間不夠,而且開門容易碰到隔壁的車。」一邊倒車,Peter Fu一邊教育史迪普。

史迪普不置可否,Peter Fu開始向後滑行,眼睛盯著後照鏡,盡量想辦法靠近牆邊一些。

P:「你這邊要注意看我怎麼做,難度很高的動作我只做一次,以後你自己停一定要小心。」

史迪普還是沒說話,不過把口罩給戴上。

P:「等一下進醫院再戴就好,現在停車場幹嘛戴?」

史:「要是你撞到旁邊的牆或柱子,我不想被人家認出來,很丟臉。」

P:「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」

2020年10月22日 星期四

顧左右而言他

之前寫過一篇文章,在談「病人提出不合理要求時的表現方式」。

很多時候,病人會用迂迴的方式,講一些有的沒的,其實是為了包裝他想提出的某個不合理要求。之所以會這麼迂迴,就是因為病人自己也知道不合理,但又很想提出。

其實經驗多了之後,聽到對方的某些起手式,大概就知道他想幹嘛。我現在的對付方法,也不會正面拒絕,反正你跟我迂迴,我就裝傻到底,要不就是打哈哈帶過。

一個機車車禍的中年婦人,下巴縫了三針來門診拆線。拆完線後我照例問他需不需要開診斷書,「要!我要和對方打官司」對方這麼告訴我。

「好的,我會把你的急診與門診紀錄寫進去。」我邊說邊開始打字。

病:「我下巴還很痛。」

P:「會慢慢好,別擔心。」

病:「痛到我都沒辦法吃東西。」

P:「需要開止痛藥嗎?沒那麼誇張吧!」

病:「不用開止痛藥,可是我沒辦法吃東西就會很虛弱。」

聽到「虛弱」這個關鍵字,我有點猜到他想幹嘛。

P:「那就多休息吧!」

病:「可是我在家休息,都沒有人照顧.....」

聽到「沒有人照顧」這個更清楚的關鍵字,我更確定他的要求,但我決定繼續裝傻。

P:「那就請家人幫忙吧,要不就是鄰居或朋友...」

病:「家人都要上班啦!我需要專業人員來照顧。」

到這邊,他的訴求詔然若揭。

P:「如果你一定要專業人員幫忙,那可以請個看護居家照護,醫生幫不上忙.....」

病:「你可以幫忙的!」

P:「你要我去你家照顧你嗎?」(講這句話的時候,我注意到跟診護理師在偷笑。)

病:「當然不是啊~醫生你那麼忙。」

P:「那我就不知道還能做什麼囉!喏,這是你的診斷書,不需要再回診了。」文件交給他之後,我就請他出去了。

病人有點欲言又止,不太甘願的離開診間。

大約過了五分鐘,病人又敲門進來:「醫生我可以要求住院嗎?我跟對方在打官司,要住院會顯得比較嚴重,而且我真的很不舒服。」

「不行。」

你迂迴我就就迂迴,你明白提出要求,我就直球對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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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個胸部撞傷一週的病人,一進診間就抱怨腰酸背痛脖子痛。我看了一下當時的急診記錄,沒有氣胸沒有血胸,目前呼吸各方面也正常。

P:「受傷當時的X光看起來正常,到目前已經過了一週,如果沒有新變化,應該是不太需要擔心。」

病:「可是我渾身都很痛.....」

P:「我可以開點止痛藥或肌肉鬆馳劑,症狀可以緩解不少。」

病:「我這個脖子痠痛,已經好幾年了,會不會有什麼問題。」

P:「既然已經好幾年,那顯然跟這次外傷無關....」

病:「我在網路上看過,有人腰痠背痛,結果發現是癌症...」

P:「機率不大,癌症不太會是好幾年的事。」

病:「我在想...是不是需要做個全身的徹底檢查?」

聽到「徹底檢查」這個關鍵字,我立刻知道他想幹嘛。

P:「可以啊!我不反對。」

病:「那你覺得我應該是做核磁共振?還是正子掃描?」

P:「都可以啊!準確度都滿高的。」我繼續跟他打馬虎眼。

病:「那我兩個都要做!」

P:「很多高階健檢中心都有提供相關服務,你可以去多打聽幾家比較一下。」說完護理人員很有默契地把批價單交給病人:「醫院大廳也有本院的健檢資訊,有專人跟你說明。」

病人沉默了幾秒:「要自費喔,不可以用健保嗎?」

「不行。」

你迂迴我就就迂迴,你明白提出要求,我就直球對決。


2020年10月19日 星期一

答非所問

急診有一個需要開刀的病人,護理師幫他做手術前準備。由於預期可能會有輸血的需要,因此會預先抽血做血型測試,以供血庫準備正確的血品。(醫學術語叫做「備血」。)

雖然一定會由檢驗室做最後確認,不過護理師抽血時,還是會先調查一下:「先生,你知道自己的血型嗎?」

病:「我的血型是O型,不過我朋友都說不像,他們說比較像B型。」

護:「.......................」

病:「可能跟我是雙子座也有關係。」

護:「.......................」

#備血護理師是正妹


2020年10月18日 星期日

看不見的責任

看不見的責任。

生活中常會和新朋友交換通訊軟體的聯絡方式,我注意到一個特別的現象:如果朋友是男性,通訊軟體裡的ID多是本名,或是很帥氣的英文名字;女性的話,常會在名字後面括號xx媽媽。

很多年前我的房東太太如此,現在史迪普也是如此,這些年當中很多女性朋友都是如此。

有一次我忍不住問史迪普:「為什麼你要強調xx媽媽?」

「因為你從來不管孩子的學校或才藝課,有很多群組我必須加入交換資訊討論,如果不強調自己是誰的媽媽,人家根本不認得你!」史迪普回答完問題後,還把Peter Fu唸了一頓。

「有學校班上群組、英文課群組、各種才藝課群組或與老師聯絡對話,兩個孩子就是兩倍的聯絡群組!」史迪普打開他的通訊軟體,果然各式各樣的群組都和孩子相關。

媽媽們都有很多看不見的事與看不見的責任。

或者說,除了打理孩子生活瑣事這些「眼睛看得見」的事之外,這些聯絡群組與「因應孩子事務,而必須把自己的名字與孩子做連結」的小細節,其實都是媽媽們無形的壓力與付出。

前陣子和史迪普一起去參加孩子們學校的班親會,由於兩個孩子的時段重疊,因此史迪普跟Peter Fu分頭進行,一人參加一個孩子的活動。

Peter Fu參加的是彼得水的英文班親會,會後有個家長來找我:「你要不要加入群組,大家可以交換作業與考試資訊。」

Peter Fu猶豫了一下,然後就加入了,果然裡面每個人都是OOO(xxx馬麻)、QQQ(yyy媽媽)...

聰明的Peter Fu馬上做了一件事:拉史迪普進入群組;等到確定史迪普已經加入後,聰明的Peter Fu做了另一件事:退出群組。

很多媽媽們,都有看不見的責任。

溫馨回歸

史迪普重回職場第一週,我們對身邊每個人充滿感謝。

新工作和史迪普當年是同一個工作單位,因此許多人都是史迪普的老同事、老朋友。無論是剛開始的報到、熟悉工作內容,或是午休時間一起吃飯,大家都很開心史迪普的回歸,史迪普也如回到自己老家一般開心。

他的辦公室就在Peter Fu辦公室旁邊,我告訴他也可以去我的座位看看。當他走進去時,辦公室朋友們的熱情讓史迪普受寵若驚~

「你就是史迪普嗎?」

「以後就坐我們這邊好了!」

「有空要常過來啊~」

「都是自己人不要客氣!」

除了辦公室之外,無論是加護病房、手術室還有各個單位,都有史迪普的好朋友,以及大家對他的關心!

重回職場第一週,Peter Fu和史迪普真心感謝大家,讓史迪普在充滿愛的環境中回歸。

謝謝。

2020年10月17日 星期六

我很普通

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外科醫師。
有時候會遇到一些困難的手術,可能是流血不止、可能是嚴重的沾黏,我也必須費點工夫才能解決。開完後我通常會和住院醫師們討論一下剛才那台刀,住院醫師常會用帶點崇拜(當然多少可能有些拍馬屁的成份)的語氣說:「你真厲害,如果是我一定沒辦法。」
我總是跟他們說:「我比你會開是天經地義的事,畢竟我比你多開了那麼多年。我跟你一樣年紀的時候也不會,等你跟我一樣資歷的時候,自然就會開了。」
其實比自己的學弟妹或學生會開刀,根本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。我要比的人是自己的同儕,他們的競爭對手也是跟他們上下屆的人。
我沒那麼厲害,就只是一個普通的外科醫師。
通常臨床工作結束後,我會幫學生上些課,討論一下案例與相關的醫學知識。學生很佩服我怎麼記得這麼多東西,我告訴他:「這些東西我已經反覆用了十多年了,記不住才奇怪。你們比較辛苦,輪訓到每一科,都有那個專科要記的東西。你不需要覺得老師或學長比自己懂,有什麼大不了,這是必然而且應該的事。」
「換句話說,我當年也不見得比你們強,十幾年後你們也可能比現在的我強。」
我沒那麼厲害,就只是一個普通的外科醫師。
前幾天有個朋友的家人,在其他醫院急診室,診斷的疾病是我的專科常見疾病,於是朋友電話詢問我意見。剛好我在那家醫院附近,所以就走過去看看病人,順便與該院診治的醫師交換意見。
朋友在門口等我,帶我走進急診室,還不忘告訴我:「我有跟那個醫生說PeterFu要來,可是他不認識你。」
「…………………」我一時有點無言又無奈,恐怕那位醫師覺得莫名奇妙,Peter Fu是誰?
我沒那麼厲害,就只是一個普通的外科醫師。
真的,就很普通。


2020年10月14日 星期三

重回職場

每天晚上睡前,史迪普都會幫孩子們把背包整理好排好,Peter Fu工作完也習慣把背包跟他們擺在一起,這樣隔天大家上班上學可以揹了就走。










今晚我們家多了一個背包,史迪普明天要去上班。

關於「重回職場」這件事,我是百分之百支持的。除了孩子與家庭之外,工作可以調劑生活,也可以替生活找到另一個重心。想要找工作或者真的去工作,史迪普跟我講過不只一次,我也總是表示支持與尊重。只是每次都在忙孩子大小事當中念頭想起又打消,要不就是沒遇到適合的工作。

不過有時候就是在某些機緣巧合會有些特別的機會,史迪普找到即將開始的這份工作。內容他很喜歡,工作環境與夥伴也還算熟悉。

「你覺得我要去上班嗎?」史迪普接到工作機會時,還是問了我的意見。

「去啊!當然好啊~我完全支持!找點事情來做很好。」我幾乎是不假思索就表示贊成。

「會不會有人覺得我很奇怪?為什麼要重新來上班?」

「不會吧~上班交點朋友發展興趣,又沒有薪水的壓力,這樣最好不過了!如果上得不開心,那就隨時回來,我都在啊~」史迪普向來支持我工作上的所有決定,如今他要去工作了,我當然當他最堅定的支持者。

然而當媽媽要去上班的消息確定後,兩個孩子似乎有點不大能接受,從他們有記憶以來,媽媽就一直待在家裡,幫他們打理所有的事。

史迪普也曾經因為孩子的反應而猶豫。

「去吧!大家都要長大的,也應該習慣你不是隨時都在身邊,剛開始可能會怪怪的,慢慢就好了。」

無論是家庭主婦還是職業婦女,我始終相信,史迪普會扮演最好的角色,也會活出精彩的人生。


2020年10月11日 星期日

專業技術

今天去剪頭髮,整理一下久未修邊幅的髮型。經過設計師的巧手,原本又長又捲看起來像糟老頭的德行,又馬上變回型男(?)

結束前設計師問我要不要抹點髮蠟,我搖搖手拒絕了。

「擦一點會看起來更有型喔~你確定不要?」設計師有點不解我為何拒絕。

「不用了,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,我哪一次有擦的?」

「對齁,這些年來你從來不抹髮膠髮蠟,為什麼?會過敏嗎?」我認識這位設計師已經十年,中間從來沒換過。

「因為我不會弄,每次看你們簡簡單單抹一抹抓一抓,可是我就是學不會!」Peter Fu跟他說出不擦髮蠟的理由,以前也想過擦一點更好看,可是在家裡怎麼樣都弄不出那個型。

「不會啦!很簡單的。」

「那是因為你已經做了無數次,很多你覺得很簡單就像直覺一樣的事,其實裡面有很多的經驗、學問與技巧。這就是你們的專業,也不是外人看得那麼簡單。」我絕對相信這就是專業,能把一件困難的事,做得像是很簡單,然後別人想學又學不來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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很多人(有時候也包括我自己),會誤把別人的專業,當成是一件簡單的事,誤以為自己也可以輕鬆做到。

我覺得自己的英文不算差,聽說讀寫都還行。但是「會講英文」不等於「會教英文」,要把文法發音的規則教給另一個人,就不是只有「自己會講」那麼簡單,坊間各式各樣的英文教學課程不是賣假的,地球上有一半的人會講英文,難不成他們都是補教名師?

以前剛入行的時候,看前輩醫師開刀如行雲流水一般,劃刀、縫合、綁線、切除,各種動作一氣呵成。跟過一台刀,就覺得原來開刀那麼簡單,「就切這邊、燒那邊、然後隨便弄一弄腫瘤就切下來了。」等到難得有個機會,手術刀拿在自己手上,才發現舉步維艱,手術刀彷彿有千斤重。

以前有個需要開闌尾切除術的病人,在送進手術室前突然問我:「開刀時間要多久?」

「順利的話大約40分鐘,慢的話一兩個小時。」

「那麼快?所以是很簡單的手術囉。」旁邊的家屬突然接話。

「40分鐘是我開的速度,你開的話給你四天都不夠。」他不理解的是,這個看似簡單的手術,是用無數個夜晚開刀累積出來的經驗,才能換到這四十分鐘。

有很多工作的專業,其實都不如表像上那麼簡單。當覺得很簡單的時候,不妨自己親自做一遍。

2020年10月8日 星期四

講五四三

門診很常有需要拆線的病人,可能是急診縫傷口來拆線,也可能是我自己手術後的病人來拆線。縫合基本上都是在麻醉下進行,可能是縫傷口的局部麻醉,也可能是手術室裡的全身麻醉。

我常在拿起剪刀鑷子要拆線時,被病人很緊張地問:「不用打麻藥喔~~」

縫傷口有麻醉,拆線時則不需要,只是剪線把線頭抽掉而已。

有個年輕人手指縫了三針,當我診視完傷口準備拆線時,他突然把手縮回去:「蛤~就直接拆喔?不用打麻藥嗎?」

P:「不用,拆線沒有在打麻藥的。」

病:「那不用先做點什麼嗎?」病人的手還是不肯伸出來。

P:「嗯...還是看你想不想先唸個咒語還是什麼的~~」

病:「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」

執著

有個被美工刀割到手的年輕人,急診縫合一週後來門診。看起來傷口癒合得不錯,應該可以拆線了。

「一般的洗手沖水應該可以,不過接下來幾週先不要做劇烈活動。」一邊拆線我一邊告訴病人。

「那可以去健身嗎?可能會需要舉重或啞鈴。」

「最好不要,太用力的傷口可能會裂開。」病人很常問「能做什麼活動」,因此我見怪不怪,有固定的回答方式,一般來說病人都能理解。

拆線當中的一兩分鐘,病人靜靜沒有說話。

「真的不能健身運動嗎?」突地他又問我這一句。

「不急在這幾天吧,如果傷口又裂開,豈不是跟自己過不去?」我轉頭打病歷與診斷書,這個話題應該可以結束了。

「那我如果戴手套呢?」

「我說了,我不建議這麼做。」我沒抬頭,一邊打電腦一邊回答他。

「那我如果用膠帶把手指綁起來呢?應該就可以了吧~~」

「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」終於我停下打字,抬頭看看他沒講話。

「醫生你的意思是?你的看法是什麼?」

「手是你的,命也是你的,就這樣囉~~」


人性

我的文章中,經常談到和診斷書相關的故事,總是引起許多討論與迴響。

在過去許多次與讀者的回饋中可以發現,很多病人在診斷書上的不合理要求,其實是取決於保險公司的要求,儘管這一切都沒有明確的規範....

衍生的現象就是保險公司要求保戶(病患),保戶(病患)再來要求醫師。輕則提出某些特定關鍵字需呈現在診斷書上,重則「指導」醫師該怎麼寫診斷書。

在弄清楚因果關係之後,我慢慢不會對病人的不合理要求感到不耐,反而是對保險公司的吹毛求疵不齒。

今天的門診,來了一個病患的家屬,要我開立他父親的診斷書。我看了一下電子病歷,病患受傷當下被送來急診,診斷為嚴重的腦出血與肢體骨折,在神經外科住院後幾天便不治死亡。

「病人當天就住在外科加護病房,治療經過應該後續照護醫師來寫,我這邊可能幫不上忙。」對於家屬的要求,我一時不知道還能做什麼。

「住院的過程已經開過了,可是保險公司說不能申請,我才來這邊問你能不能幫忙。」說著家屬拿出已經開立的診斷書,上頭寫「創傷性腦出血......」

「你可不可以幫我加註:『因為跌倒而送來急診』?」家屬指著診斷的部份。

「這個恐怕不行,因為是否跌倒,不是醫師可以判斷的,我只能針對送進醫院之後的內容描述。」我把診斷書內容與病歷紀錄對過一遍,似乎沒什麼可以再增刪的部份。

「可是保險公司對『創傷性腦出血』有意見,他們拒絕理賠。他們說『創傷』這個字太籠統,有可能是心理創傷,不一定是意外造成的...........」

診斷書的內容我愛莫能助,請家屬離開我也很無奈,看他沮喪的表情我更無奈。

我沒有問是哪一家保險公司,也不可能替家屬出頭。我只是想問一下某些從業人員,拿出你們的良心與專業來回答我:「什麼樣的『心理創傷』會造成腦出血與多處骨折,然後連命都沒了?」

維護所屬公司的利益本來就無可厚非,或者說耍些小手段多賺錢少賠錢也是做生意的技巧,不過請顧慮基本的人性。

2020年10月5日 星期一

睡前對話

兩個孩子都睡了,史迪普和Peter Fu坐在客廳,享受屬於我們兩個的時光,我們各自拿著電腦看自己的東西。

P:「我唱歌給你聽好不好?」

史:「不要!」

P:「你幹嘛這樣?斷然拒絕別人很沒意思耶~」

史:「喔....好吧!今天太晚了不方便喔,可以改天好嗎?謝謝。」

P:「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」

又隔了幾天,一樣是睡前我們兩個的時間。

P:「我唱歌給你聽好不好?」

史:「不要!」

P:「你上次說改天的!那就是今天了~」

史:「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」

教育之路

我一直覺得,自己是個喜歡「教別人東西」的人。

國高中的時候,我會整理自己的物理化學筆記,在課後幫同學複習,或是在補習班裡幫其他人解題。每回模擬考後,身邊常圍著一群同學問我某題怎麼算,某個證明題怎麼解。

當時沒有報酬沒有錢賺,純粹是一股熱情,而且在整理的過程中自己也會讀得更熟,也享受著被人崇拜的成就感。

進入職場之後,也很喜歡跟年輕醫師分享工作的心得。教住院醫師開刀,就像當年我的老師們一針一線地教我一樣;幫醫學生上課、帶住院醫師寫論文。

這也不是為了賺錢(其實也沒錢賺),也就是醫學的傳承與自我對教學的熱情。

現在下班要教自己的孩子功課,無論是英文或數學,隨著他們的課業越來越多越來越深,我也必須打起精神認真教。曾經想過請老師教,但想想不會外人絕對不會把他們當自己的孩子來教,所以我跟史迪普決定自己來。

教自己的孩子當然沒錢拿,也不是為了省補習費才自己教,就只是希望他們更好。












前幾天中秋連假,在兩個孩子才藝課後到晚餐前還有三小時,我跟史迪普決定把握時間,兵分兩路,我教彼得兔英文,史迪普幫彼得水準備連假後的國語小考。

就跟每次教彼得兔一樣,教得一肚子火,不是單字背不熟,就是錯一堆不該錯的基本文法。Peter Fu 列出幾個很重要的句子:「你自己唸熟一點,我上個廁所回來再問你!」然後Peter Fu就氣呼呼地起身。

假日的咖啡廳坐滿了人,而且很多組都像是家教類的組合。

走回座位時瞥見一桌年輕男女,男生摟著女生解一題數學:「這個的平方....乘這個....所以就會等於那個......」然後女生用非常崇拜的眼神看著男生~~

「這樣會算了嗎?會的話香一個.........」我走過他們兩個旁邊時,剛好聽到這一句話。

「這樣會寫了嗎?再錯我就揍你一頓!」回到彼得兔的座位,我要確定他已經知道自己錯在哪裡。

在教育的路上,我自己也還有很多要學的,很多好處從來沒享受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