費用減免

有一個我到現在還是沒辦法參透，或是破解的問題。


醫療過程中，醫師總是會一再強調「任何治療都有可能會出現併發症」、「發生併發症不一定等於醫療疏失」、「病患恢復不如預期也非醫師的錯」。

通常只要治療前有詳細說明與風險評估，如果後續真的發生併發症，大部份的病患或家屬都可以接受。就算真的遇到有抱怨或甚至提告的病患，道理上我們都可以站的住腳，對簿公堂未必會輸。

可是有些病人，未必會提出很過份的要求（例如醫師下跪、道歉、天價賠償），可是會有一些「看似合理，卻又有點說不出的不合理，讓人不知該不該拒絕，或不知該如何拒絕的要求。」

前不久有個接受外科手術的病人，在門診拆線後傷口癒合不良再裂開，於是病人來掛急診。急診聯繫原本手術的醫師後，評估沒有發炎感染問題，只要再重新縫合就行。

問題來了，病人對於急診給他批價帳單感到不滿，他的訴求是：「既然醫師評估可以拆線，結果拆線後又裂開，代表評估有問題。那再次縫合就不該收費！」

在當下我們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處理，因為病人的要求有點道理又有點沒道理，急診也不能片面讓病人免費，只好跟他說後續再去反映。

我自己很多年前也遇到一個案例。

闌尾炎手術後出院，兩週後再度發生右下腹痛。急診做了電腦斷層發現有殘餘的膿瘍造成感染，需要住院用抗生素治療。由於是手術後的併發症，病人多少有些抱怨。幸好術前我都有說明過這些可能，闌尾手術的制式同意書上，也有詳列這項併發症。因此病人只是唸一唸，倒也沒有太大的反彈。

不過出院後我收到病人投訴，要求第二次的住院費用應該減免，因為算是第一次手術沒處理好。

當時我服務的社區醫院找我去開會，確認是否有醫療糾紛的可能。詳細推演整個過程後，內部認定是沒有任何疏失，不過最後負責承辦的高層主管還是裁示：「費用院方吸收，但若有更多要求則予以婉拒。」

確實病人不用付錢之後，就沒有再來煩我。當時我很忿忿不平，不過高層給我的說明是：「花點小錢可以免掉後面很多鳥事，這個投資報酬率可以～」

餐廳可以打著「不好吃免錢」，修手機修汽車本來就應該是收錢修好或沒修好不該收錢。不過醫療的費用到底該收到什麼程度？併發症的費用與風險該由醫病誰來承擔？

曾有個病人，雖然治療過程不太順利，可是後來我們成為好朋友，他也因為併發症而接受了再次手術。有次門診回診時他問我：「第二次開刀，醫師有沒有拿手術費？」

我很誠實告訴他有。

「那這很像是計程車自己開錯路，可是算錢的跳錶還在跳～～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