背書式醫療

七十幾歲的老先生，主訴腹部悶痛半個月。掛過一次急診，當時照了初步的X光，沒太大異常後就帶藥離院，也安排後續的胃腸科門診。門診醫師幫病人安排了胃鏡發現胃癌，經家屬朋友輾轉介紹到我這邊手術。


術前的檢查發現是胃癌第三期，術中的發現又比原本預期要更嚴重。

家屬想當然耳一時無法接受，他的兒子跟我抱怨：「我爸一個多月前就已經掛急診了，當時如果有做胃鏡檢查，應該就能發現，也就不會拖這麼久。我覺得我爸的病情，是被急診給延誤了！」

當時家屬情緒很激動，我就沒多說什麼，遭逢巨變的時候怪東怪西其實很常見。

不過等到出院當天，他兒子又跟我抱怨一次這件事，還說要告急診的醫師誤診，我就不得不替急診的同事說幾句話：「急診本來就不是診斷癌症的地方，只要把病人症狀做適度緩解，然後安排到正確的專科做後續診治，基本上任務就算完成。況且，癌症的生長也不會因為早個一天兩天就有什麼改變。」

「如果你父親得的是腹膜炎，結果急診沒看出來讓病人回家，甚至因為延遲診斷與治療造成後續影響，你的主張還有點道理，慢性疾病不可能也不應該期待急診。」

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

前幾天寫了一篇十天前頭部外傷老先生的故事，讀者們的回應很熱烈。有不少朋友擔心病人可能是「慢性腦膜下出血」、「血管瘤」.....種種慢性病。

確實，這些疾病都有可能。

不過回到急診的功能與任務，身為第一線急診外科的醫師，我始終認為「急診是解決病人緊急的問題，而不是替病人的健康背書」。

急診最常遇到的病患抱怨或醫糾，就是病人因為外傷來急診，處理完主要的問題後離院，結果某個小骨折沒看出來，通常病人和家屬都會認為這是誤診。

如果病人一走出急診就死掉，急診一定要檢討，有沒有漏掉什麼威脅生命的問題沒發現。（例如大量內出血、腦出血、大片氣血胸之類...）

如果病人有某個「立刻處理和幾天後處理，結果會不一樣」的外傷，急診必須檢討當時到底為什麼沒有及時發現。（例如某些特定部位的骨折）

如果病人的某個外傷，「發現與沒發現，治療方式都一樣」（例如一兩根肋骨的裂縫，都是吃止痛藥觀察），或是「早處理和晚處理都一樣，都是打石膏擇期手術」（例如大部分的封閉性骨折），我並不覺得這一定是急診的責任。

我總是告訴病人，也告訴年輕醫師：「急診沒有『辦法』也沒有『必要』，檢查出病人的『所有問題』。」如果病人來掛個急診，全身上下從頭到腳每一吋都要檢查出來，那何須後面的專科與門診？

回到故事的開始，病人因為長期腹痛來掛急診（姑且不論 腹痛半個月究竟是否該掛急診或門診），只要排除需要立即治療與會立即威脅生命的問題，後續自然有門診的專科醫師可供諮詢。

病人是來急診看病，不是來身體檢查的。